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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志摩点滴
  徐志摩的轶事很多,这里零散地罗列几条,有些不一定同男女关系有关,但也属于八卦范畴。
  
  · 志摩的好人缘
  徐志摩不但天然地让女人感到亲近,在男人中间也颇受欢迎。别的不说,就说那些本来应该怨恨他的人。前妻张幼仪的兄弟们一直与他保持着友谊,而他的情敌王赓后来并没有与他为难。至于他的朋友,特别是胡适、刘海粟、郁达夫,都坚决支持徐志摩与陆小曼的不伦之恋。
  
  徐志摩和郁达夫是中学同学,两人都在杭州一中读过书。后来徐志摩因为郁达夫的缘故,短暂加入过创造社。但没过多久他写了篇文章,不点名地批评郭沫若的一首诗是滥情,得罪郭沫若,与创造社也就掰了,不过他和郁达夫的友谊保持终生。
  
  徐志摩与邵洵美是在欧洲认识的。他们结交的原因是因为长得太象。徐志摩年长,做了哥哥。邵洵美本来要去伦敦攻读政治经济,与徐志摩见了面后就改主意去搞文学。
  
  徐志摩与胡适的关系最为密切。做为老大哥的胡适不但帮助徐志摩开创文学事业,而且帮他协调同女人的关系。后人研究史料发现,胡适本人与陆小曼有过私情。
  
  
  · 徐志摩,蒋百里,金庸,琼瑶
  浙江海宁出人才,搞得好多名人都能拉上亲戚关系。金庸与蒋百里的关系是姻亲,关系有点牵强。蒋百里的元配妻子姓查,与金庸是远亲,查氏夫人并无生育。但金庸与徐志摩的关系比较近,他的母亲徐禄就是志摩父亲徐申如的堂妹,他管徐申如叫表舅。
  
  徐志摩的姑父是蒋百里的堂兄。蒋百里和徐志摩本人关系很好,是新月社前期的积极分子之一。后来徐志摩结识王赓,也是因为蒋百里的缘故。
  
  琼瑶的母亲出身名门,几位姨母都很有来头。琼瑶的三舅娶的是金庸的堂姐。
  
  
  · 梁启超那空前绝后的证婚词
  1926年徐志摩和陆小曼终于结婚时,担任证婚人的梁启超在婚礼上对新郎新娘好一通叱责,成为广为流传的轶事。根据最通行的版本,梁启超那天是这么讲的:『我来是为了讲几句不中听的话,好让社会上知道这样的恶例不足取法,更不值得鼓励--徐志摩,你这个人性情浮躁,以至於学无所成。做学问不成,做人更是失败,你离婚再娶就是用情不专的证明!陆小曼,你和徐志摩都是过来人,我希望从今以后你能恪遵妇道,检讨自己的个性和行为,离婚再婚都是你们性格的过失所造成的,希望你们不要一错再错自误误人,不要以自私自利作为行事的准则,不要以荒唐和享乐作为人生追求的目的,不要再把婚姻当作是儿戏,以为高兴可以结,不高兴可以离,让父母汗颜,让朋友不齿,让社会看笑话......』
  
  徐志摩这时打断梁启超,说:『恩师,请为学生和高堂留点面子!』
  
  梁启超:『总之,我希望这是你们两个人这一辈子最后一次结婚!我就是我对你们的祝贺!我说完了。』
  
  徐志摩与陆小曼的婚礼是非常隆重的,搞得大张旗鼓,其实是两家父母为了向社会争取这桩婚姻的合法性。他们在结婚之前已经同居,但是要取得正式的夫妻名份还是经过了艰苦努力的。两家的父母都提出要社会贤达来主持婚礼,最后都同意由胡适来主婚,梁启超证婚。
  
  
  · 徐志摩与张幼仪的余韵
  两人在做夫妻时,徐志摩对张幼仪相当冷酷,但离婚后他对前妻反而敬重起来,也有很多平等的交流,把她当成了朋友(兼义妹?)。1925年徐志摩因陆小曼的事到欧洲去避风头,又去找张幼仪,两人还一起游览了意大利。不过他一边与前妻游览古迹一边苦等国内小曼的消息,还是让幼仪感到不爽。
  
  
  · 八宝箱和徐志摩的女人们
  徐志摩一生中很有几个深入到灵魂的爱人,都是大才女,到后来却要为他闹得不愉快。徐志摩有一批日记、书信,收在一只箱子里。志摩去世后,这批文档成为珍贵文物,箱子被冠名为“八宝箱”。1925年他与陆小曼谈恋爱时,因为要出去避风头而去了趟欧洲,临走前把箱子寄存在凌叔华那里,并说如果他哪天死了,凌叔华可以根据那些材料给他写传记。此事足以证明徐志摩与凌叔华非同寻常的关系。
  
  八宝箱后来的流转成了一笔糊涂账,粉丝们费了好大周章才将其来龙去脉搞了个大概。总之在志摩死后,这个箱子首先引起林徽因与凌叔华的矛盾,因为林徽因想要看那里面的“康桥日记”,也就是徐志摩与她在英国刚认识的那段日子的记载,而凌叔华不给,最后还是胡适做了和事佬,把箱子要了去,但是胡适发现那本日记有四页被撕去。这几页日记后来下落不明。林徽因本人从胡适那里要去了箱子,其中有些材料到她那里后也失踪了。最受气的是陆小曼,因为她后来想出版志摩全集,向胡适讨材料,胡适非但不给,还出钱从她那里买断了版权。
  
  在八宝箱事件中,最终拿到话事权的是胡适,而胡适最偏袒林徽因。
  
民国·才女    林徽因
林徽因:女人的美貌,男人的志气
  1924年泰戈尔来访时,林徽因参加演出了泰翁的一个舞台剧《齐德拉》,饰演剧中女主角齐德拉。演员和这个角色其实颇有内在的相似处。齐德拉是马尼浦国王的公主,本来貌丑,所以自小被当作男儿教养,长大后象男人那样勇猛。后来爱神赐给她美貌,让她能够与心爱的王子阿顺那结亲。可是等结婚后公主悲哀地发现,做美女其实也挺腻味的,还是做回本来的自己更踏实些,再说她心爱的王子也开始不把她的美貌当回事了。
  
  齐德拉身上有一种纠结,大凡有点志向的女人都免不了。这种矛盾在林徽因身上也体现得相当明显。上天给的一副好容貌,她固然是笑纳了,可依然有深深的不满足,总想做一番事业。后来金岳霖拿梁思成、林徽因开涮,说他们是“梁上君子,林下美人”。这八个字很绝,典故用得极是贴切,特别是“梁上君子”一句,既说梁思成经常爬上房梁,也暗指是他把美人偷到手了,所以梁思成听了乐呵呵的。可是林徽因不干了,顶了一句:“真讨厌,什么美人不美人,好像一个女人没有什么可做似的。我还有好些事要做呢!” (注释1)
  
  林徽因后来嫁给梁思成而不是徐志摩,这种选择固然有家长的影响,但她本人的想法也很关键。特别是到1924年时她已成年,自主性相当大了,如果那时她一定要跟徐志摩,肯定能成。梁思成那里,梁母李夫人并不喜欢徽因,所以他们在出国前一直只是“许婚”,没有订婚,可以说并无约束。但徽因还是没有接受徐志摩的爱意,这与她的事业心有很大关系。徐志摩当时已经学业有成(虽然放弃博士学位),换句话说他已定型了,如果谁做了徐太太,她自己这辈子也就跟着定型了。而梁思成那时与她一样,刚刚开始求学之路,自由度大得多,你说她会选谁?林徽因少年时代是在英国时就受到一位女建筑师的影响,立志长大要当个建筑师。我还看到一个说法,说梁思成到美国后去学建筑,还是受了林徽因的影响(她本人在美国没进宾大建筑系,人家不收女生)。
  
  梁思成的生母是梁启超的正室夫人李蕙仙(注释2)。她之所以不喜欢林徽因,据行家们分析,主要原因是出于门第之见。这就要说到林徽因的家庭。
  
  林徽因自小是家里的长女,深得她父亲林长民的喜爱。深切的父女关系可以从徐志摩悼念林长民的文章里看出来。1925年林长民死于郭松龄反叛张作霖之战,徐志摩写了《伤双栝老人》一文,说到:『最可怜是远在海外的徽徽,她,你曾经对我说,是你唯一的知己;你,她也曾对我说,是她唯一的知己。你们这父女不是寻常的父女。“做一个有天才的女儿的父亲”,你曾说,“不是容易享的福,你得放低你天伦的辈分先求做到友谊的了解”。徽,不用说,一生崇拜的就只你,她一生理想的计划中,哪件事离了聪明不让她自己的老父?』
  
  林长民虽然那么看重徽因,对她的生母何雪瑗却不怎么好。话说林长民一共娶过三房妻妾,正室夫人早亡,何氏是二房,还有一位程桂林是三房。何氏生有一子二女,但只有林徽因长大成人。程氏生有四子一女(注释3)。出于种种原因,林长民对程氏比较宠爱,对何氏一直冷落。即使林徽因也没能让自己的生母提高家庭地位。这样的家庭环境不但让林徽因自小处于父亲与生母的矛盾之中,而且由于她的“庶出”地位,让梁思成的母亲李氏夫人瞧她不起,因为思成是“正出”。也幸亏他们处于民国新时代,否则肯定结不了亲。从另一方面说,林徽因非要跟梁思成自由恋爱而且要结婚,在当时还有点反抗陈规陋习的意味。
  
  
  (注释1)这个故事,我最早是从天涯的贴子《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818民国那些大文人》里看来的,楼主:民国文林。
  强烈推荐:http://www.tianya.cn/publicforum/content/no05/1/128663.shtml
  
  (注释2)梁启超先有正室夫人李蕙仙,后来又有一位“小妾”王桂荃。王桂荃本来是李氏夫人的丫头。她不但是梁家8位子女的生母,对李氏夫人所生的思顺、思成也负担起抚养的职责。梁家孩子们,包括思成在内,对王桂荃的感情比李蕙仙要深厚得多。梁启超娶了王桂荃,却又不愿给她名份,这不单是因为他害怕李夫人有意见,更主要的是他从年轻时起就立志要“一夫一妻”。当然他的革命行为是不彻底,并且最终是以王桂荃的牺牲为代价的。
  
  (注释3)林长民的家庭关系,参加网文《再谈徐志摩和林徽因》一文中“林徽因与贾探春”一节,作者:甘智冈。
梁思成与林徽因
  林徽因集美貌和聪慧于一身,在民国时代是个凤毛麟角的人物。不过上苍却没有给她一副好体质,让她在三十出头就饱受病童折磨,51岁时死于肺病。可她也是幸运的,因为她有一个疼爱她、待她宽厚的丈夫。梁思成与林徽因,是爱人,是夫妻,还是并肩战斗的同志。“十世修来同船度,百世修来共枕眠”,那他们这段姻缘不知道前面修了几千个世代。
  
  有个故事说,当时追求林徽因的人不光有徐志摩,还有别的小伙子,因此梁思成面临激烈竞争。他最终能够赢得美人归,是靠了苦肉计。有一次他为了给林徽因买桔子,骑着摩托车冲到街上,结果出了车祸,把腿给撞伤了,还因此住院。林徽因受了感动,决定嫁给他。如果翻翻稍微靠谱一点的资料,会判定这个故事肯定不是真的,倒是民间抛绣球传说的翻版。梁思成的确在1923年出过车祸,那是他和弟弟梁思永骑摩托车上街去参加游行,被别人的汽车撞了。思成受伤不轻,住进了医院。当时林徽因与他已经是公开的恋人,常去医院看他。那时是夏天,梁思成有时只穿一件背心,林徽因并不避讳,还坐在床边帮他擦汗。她这些举动让梁母李蕙仙知道了,越发看不惯这个准儿媳,觉得她太新潮了。
  
  如果不是梁启超对林徽因非常看重,以李氏夫人的态度,一对小儿女的婚事恐怕难成。林长民突然死于战乱,林徽因在海外不但失去亲人,而且连经济来源也断了。关键时刻正是梁启超施以援手。当时他给儿子写信说:“徽音留学总要以和你同时归国为度。学费不成问题,只算我多一个女儿在外留学便了。”其实当时梁家并不富裕。
  
  不但李夫人对林徽因不满意,梁启超的长女、思成的大姐梁思顺对小林同学也看不惯,内情不详。根据美国友人费慰梅(费正清夫人)的回忆,小两口在美国留学期间,有一阵子经常吵架,因为林徽因不满梁思成老干涉她的自由。照此推测,身为大姐的梁思顺可能是为弟弟抱不平。梁思顺本人也是才女,在诗词方面很有造诣。她嫁了一位外交官周国贤,梁思成他们留美那阵子,思顺正跟着丈夫在加拿大。
  
  梁启超对思顺这个长女是十分宝贝的,在李夫人去世后对她更加倚重。梁思顺对林徽因有意见,搞得梁启超十分头疼。但后来不知道又是什么原因,思顺终于对林徽因又点了头,梁启超才算放了心。1928年他们正式结婚,喜事就在加拿大办,那自然是冲着梁思顺去的。
  
  梁思成对林徽因的好,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不算,“情敌”金岳霖说出来最有份量。金岳霖是通过徐志摩认识林徽因的。那之前他有过一个女朋友,还是个美国人(Lilian Taylor,中文名叫秦丽莲),但终于没有结婚。金岳霖认识林徽因之后就开始追她,虽然她那时连孩子都有了。林徽因对金岳霖也动了情,陷于痛苦的选择。她把事情向梁思成坦白,梁思成翻来覆去想了一夜,第二天告诉老婆:你是自由的。谁知金岳霖听说后却说了这么句话:“看来思成是真正爱你的。”他就退出了。
  
  金岳霖不再争夺林徽因,但从此开始“逐林而居”的生活,只要有可能,就跟梁家做邻居,林徽因的家务事他没少掺合。梁思成居然没什么意见。金岳霖也不含糊,为了林徽因单身一辈子(梁思成都在徽因去世后再娶了林洙女士)。金老八十多岁时,有采访他的人拿了林徽因的大照片给他看,他还是会为之眼前一亮。他去世后,是林徽因的儿女给他送终。他们这段故事到现在也算名闻天下了,那份气度胸襟、从容淡定,硬是把三角恋拔高到了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层次。
林徽因的太太客厅
  林徽因的“太太客厅”非常有名。这个客厅实际上是北京(北平)的一个松散的文化人沙龙,地点就在梁家小院,也就是东总布胡同三号。它的存在时间也不长,就是三十年代抗战爆发前的那几年。那些大学者以及文艺青年中的后起之秀,如此热衷在周末往梁家跑,差不多都是冲着女主人去的。一开始有些人还不好意思那么直白,就拿金岳霖做幌子,说是看望老金,然后“顺便”就溜达到老金隔壁梁家的太太客厅去了。当代学者韩石山分析说,正是在1932年金岳霖开始跟梁家做邻居之后,这个沙龙才逐渐形成了。
  
  那是林徽因一生中最风光的时候,说众星捧月也不为过。在那个十分西化的小圈子里这倒没什么,但后来“太太客厅”的名声传了出去,那就象是在打擦边球,不免引起若干非议,舆论总试图把她往交际花的方向推。只有当林徽因跟着梁思成风尘仆仆地跑到全国各地去做田野考察,这种流言才不攻自破。
  
  对于一些教授、学者来说,林徽因的魅力即使多年之后也不稍减。林洙的回忆录里说,五十年代初她还是个青年学生时,去梁家找林徽因补习英文,课后林徽常会留她坐一会儿,她就看到别的教授也经常去梁家聊天,除了金岳霖、陈岱孙两个老单身之外,还有周培源夫妇、张奚若夫妇等。
  
  说到林徽因的客厅,不能不提冰心的一篇小说《我们太太的客厅》。两位才女之间的这桩公案一直是八卦爱好者热衷的话题。冰心这篇小说对太太客厅的女主人大加讽刺,连带讥诮了那些来客,惟妙惟肖地描绘出一干自以为是却又俗不可耐的人物。小说发表于1933年,正是太太客厅最热闹的时候。冰心与林徽因本来是朋友,又同为留美同学,并且不存在什么争风吃醋的感情纠葛--林徽因嫁了个好老公,人家冰心的家庭生活也很美满。
  
  那么冰心为什么要写小说讽刺自己的朋友?可能是出于女性间的嫉妒。很多人都是这么看的,所以这个故事还有一个很流行的尾声,说林徽因读了小说之后,就冰心送去了一坛子山西老陈醋。又有人说,林徽因因为太有男人缘,所以大多数女人都不喜欢她。其实这个说法很可疑,谁也没有做过科学统计,凭啥就说大多数女人不喜欢她?张幼仪不喜欢她有道理,陆小曼不喜欢她有道理,凌叔华后来对她有意见也可以理解。但是别的女人,只要不牵扯到徐志摩,还是有大把做她的朋友或者粉丝的。
  
  还是来说冰心。她写这篇太太客厅,恐怕未必是对林徽因有什么个人恩怨,而是受到自己在文学创作上的野心的驱使。韩石山先生指出,冰心在写这篇小说之前,正在试图改变写作风格,不再专注于诗歌散文,而是尝试写小说,探讨新旧交替时期人们的生活。她在此前已经有好几年没写什么正经东西,直到1933年,“一出手就是这样一篇《我们太太的客厅》”。(注释4)
  
  三十年代,文学创作的主流是沿着五四时期开创的道路前进的。冰心继承了五四以来这种忧国忧民的现实主义写作传统,创作无疑也是想达到某种思想高度。她就地取材,自然而然就敷衍出这样一篇小说。如果不考虑人物原型到底是指谁,这是篇相当不错的作品。但林徽因毕竟不是什么的阔太太,冰心后来可能觉得特别不好意思,干脆否认她是在写林徽因。可是她放过林徽因也就算了,却又说自己是在写陆小曼。小曼招她惹她了?
  
  依我看,冰心其实就是狠不下心来拿自己熟悉的人开涮,偶尔露一下风芒就给吓回去了。如果她有张爱玲的那种“浑”劲(爱玲自己说的),其文学成就就不止《繁星》《秋水》《小桔灯》了。这也说明,做一个优秀的现实主义作家是要准备得罪亲朋好友滴。
  
  《我们太太的客厅》里面提到女主人的家里有个“老姨太”,是相当犀利的一笔。小说里面,女主人在客人面前总是很忌惮提到老姨太,明显是怕让自己跌份儿。真实生活中的林徽因是不是这样,不好说,但她与母亲感情不睦却是真的。林徽因是庶出,其生母何雪媛在家里的地位一直就是“老姨太”。这对母女简直是一对冤家,经常吵架,有时吵得很伤感情,但是她一直供养着母亲。何雪媛比女儿、女婿都要长寿,到最后是梁思成的后妻林洙女士为她送的终。
  
  (注释4)关于冰心这篇小说的分析,参见韩石山先生的长文《碧水蓝天林徽因》。文章可以在他的博客中找到。韩石山本人这件事的评价也很有意思,一方面对冰心不太满意,另一方面也试图替她辩护几句。他在文中说:“不管真相是什么,都要尊敬。只有两个高手过招,才能显出彼此的品质与才情。”这也算是敦厚的评价了。
民国·文人·胡适
胡夫人江冬秀:民国最牛元配
  
  胡适的夫人江冬秀是包办的,是元配,是小脚,是旧式妇女。但是她没有“被离婚”,甚至没有长期分居,自始至终以胡太太的身份行走江湖,这实在罕见,以至于胡适还在世时,他的婚姻就称为人们议论和揶揄的对象。人家都说,胡适是新文化的领头人,却守着一段旧式婚姻。唐德刚打趣说:“胡适大名垂宇宙,夫人小脚亦随之。” 至于江冬秀,因为长期“霸占”胡适,挨得骂就更多了。她历来被视为悍妇、妒妇、河东狮、母大虫。
  
  可能是骂够了吧,也可能是发掘出来的胡适绯闻越来越丰富,总算填补了大师感情生活的空白,所以后来总算出现一点不同的声音。还是唐德刚先生,在《胡适杂忆》中说了这么几句话:『在胡适有生之年,国人一提到“胡适小脚太太”,似乎都为胡博士委屈了;但是有几个人能体会到,他是中国传统的农业社会里,“三从四德”德婚姻制度中,最后的一位“福人?』
  
  胡适娶江冬秀算不算享福,只有他自己最清楚,旁观者们还是先看看这俩人到底怎么回事吧。胡适是安徽人,江冬秀是他的同乡,两家还有点亲戚关系。虽然胡适和江冬秀都是家里父亲早亡,但江家的势力比较大,胡家与江家结亲是高攀。因为这个缘故,最初两家议亲时,胡母还有顾虑。不过江家的长辈看中了胡适,一定要把这门亲事做成。胡母又请人看了八字,发现八字相合,所以才同意了。
  
  订亲时胡适14岁,江冬秀15岁。胡适把媳妇订下之后就跑到上海去读书,然后又去美国留学。江冬秀在家里忍受着种种流言蜚语,不知道能不能守到顺利成亲的那一天。她运气不错,13年后胡适留美归来,居然没有毁约,跟她成了亲。胡适的母亲去世,江冬秀为她送了终。胡适是孝子,在这件事上很感激老婆。
  
  江冬秀是属虎的,这个虎没有白属,她的性格果然是泼辣果断。早在胡适留美期间,她就自作主张把缠了一半的小脚给放了。结婚后,江冬秀对自己该尽的责任和该享受的权利都很清楚,而且坚持原则,毫不妥协。比如胡适因为热恋曹佩声,打算离婚,江冬秀就刀出来威胁要杀掉孩子:“我同你生的孩子不要了。” 吓得胡适只好投降。
  
  这次未遂婚变大概给江冬秀也留下了心理阴影。她曾经在胡适的朋友面前大发议论,说胡适这人也不怎样,“一文不值”,又说:“有一天我要把你们这些人的真实面目写出来,你们都是两个面目的人。” 徐志摩跟陆小曼结婚时,江冬秀也不许胡适去主持婚礼。
  
  还有一个在网上以讹传讹的故事说,梁实秋当年在北京跟元配妻子闹婚变,梁妻跑到胡适家里哭诉,得到了江冬秀的无限同情和大力支持。后来梁实秋被发妻告上法院,江冬秀主动出庭作证,以至于梁大教授输掉了官司。其实,输掉官司的梁教授的确是有那么一位,但不是梁实秋,而是翻译家梁宗岱。人家梁实秋跟发妻程季淑的感情好着呢。话说梁宗岱在广西家乡有发妻何氏,可是后来又与才女沉樱自行结合。他被发妻告上法院,又因为江冬秀的缘故而输掉官司,对胡适也很有意见,愤而辞职离开了北大。后后来,梁宗岱与沉樱的感情也出现了问题,又和一位粤剧女演员同居了。沉樱带着三个孩子离开了他......
  
  还是回头来说胡适和江冬秀。很多文章说江冬秀抓住了胡适的弱点,知道胡适爱面子,所以才能保住自己的位置。这种解释未免太简单。他们的夫妻关系能够维持稳定,说到底还是两人比较般配。江冬秀虽然土气一点,但内心强大,很有主见。49年后胡适一度寓居美国,江冬秀跟着他住在纽约,有一天她一个人在家,却碰到一位不速之客闯进屋子。江冬秀不会英语,只会说几个词。她把公寓的大门打开,对着那个小偷大喝一声:Go!。小偷还真给她吓跑了。
  
  江冬秀能够把一个家管理得妥妥当当,与此同时,也绝不放弃自己应得的享受,该打麻将就打麻将,该看武侠就看武侠。这个旧式女人很懂得维持自我,在这点上比无数受了新式教育的女人要强得多。也正因为这样,她反而得到丈夫的尊重。胡适甚至在做不做官这样的大事上都听从她的意见。抗战期间胡适接受蒋介石政府的委派,去做驻美大使,为了这事他还给江冬秀写信解释,说自己这次做官是迫不得已:『但现在国家到这地步,调兵调到我,拉夫拉到我,我没有法子逃。所以不得不去做一年半年的大使。我声明做到战事完结为止。战事一了,我就仍旧教我的书去。』
  
  胡适做为一个见识过男女爱情的新潮人物,在很年轻时就对家庭关系有一种成熟的见解,知道对于妻子不必要求她面面俱到,尤其是不必要求她教育程度有多么高。他在美国留学时有一则日记说:『若以“智识平等” 为求偶之准则,则吾人终身鳏居无疑矣。实则择妇之道,除智识外,尚有多数问题,如身体之健康,容貌之不陋恶,性行之不乖戾,皆不可不注意,未可独重智识一方面也。智识上之伴侣,不可得之于家庭,犹可得之于友朋。此吾所以不反对吾之婚事也。』在美国时他正与美国女生韦莲司热恋,而那时他就很明白,恋爱是恋爱,婚姻是婚姻。胡适与韦莲司交往时,从一开始就挑明了他在中国有未婚妻。
  
  胡适并不讨厌江冬秀,不但不讨厌,恐怕还相当喜欢她。两人虽然不会在文学啊、政治啊这些方面交流,但却充满了俗世的热闹,而这难道不正是夫妻生活的本意?江冬秀文化程度不高,但不是文盲。她提笔能写信,只不过写出来有错别字。有一次胡适在病中接到老婆的家信,看到白字连篇,就写诗纪念:“病中得他书,不满八行纸;全无要紧话,颇使我欢喜。” 胡适又调侃出“新三从四德”:『太太出门要跟从,太太命令要服从,太太说错要盲从;太太化妆要等得,太太生日要记得,太太化钱要舍得,太太打骂要忍得。』胡适后来还被太太带着打麻将。晚年胡适去了台湾,一度和江冬秀两地分居。他给留在纽约的太太写家信说:『连我一桌人,饭后那几位太太要我把身上带的二百元台币拿出来“发饷”,要我打四圈牌。我打了四圈,居然一文不输,也一文不赢。过了一天,小报上登出来,说胡适之打牌,手气好,和了一副“双龙抱珠”。我就不知道什么是“双龙抱珠”,问起来才知道是你们叫做“大七对”!其实那晚上我并没有那么一回事。我先输了,最末一个庄,我连了三个庄,最后我自摸“五门齐”,把输了的钱全收回了。台北地方小,我成了新闻了。』
胡适和曹诚英
  
  以前人家笑话胡适是胆小怕老婆,其实,怕是因为爱,有爱才会怕。主动权始终在他手里。总的来说,胡适虽然有一个教育程度不般配的妻子,但婚外绯闻不多,那是因为他的情感重心并不在男女恋情上。他对自己的家庭大体是满意的,没有搞得象鲁迅或者徐志摩那么痛苦。
  
  但胡适的婚外恋还是有的,而且与曹诚英的热恋搞得他差点离婚。曹诚英(字佩声)是胡适的一个远房转折亲,是胡适的三嫂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她是受过教育的新式女性。盛传她是胡适与江冬秀婚礼上的伴娘,胡适成婚后不久就与江冬秀开始了暧昧。1923年胡适找了机会去杭州,与曹诚英一起渡过了一段神仙眷属的日子。
  
  曹诚英当时已有丈夫胡冠英。那么他们就是有夫之妇跟有妇之夫的一段感情,显然是不符合社会道德。出于种种美好的愿望,后人在8这段恋曲时就给了他们一个特别冠冕堂皇的理由:挑战封建礼教。他们冲破礼教倒没什么,只可惜故事如果要这么讲的话,那么胡适的老婆江冬秀和曹诚英的老公胡冠英就都成了封建礼教的卫道士了。据说曹诚英因为一心要念书,不肯早点生孩子,引起了婆婆的严重不满。婆婆做主给胡冠英找了个妾,所以曹诚英就离婚了。不过据江勇振的考证,不但胡适与江冬秀感情尚好(胡适家里那时孩子尚小),曹诚英和胡冠英的关系也没有那么恶劣。
  
  不管怎样,胡适对曹诚英是动了真情。他的婚外恋还得到了徐志摩的大力支持。志摩这个人有股子呆气,不顾一切地追寻人的自我,但是以为朋友们的元配老婆都象张幼仪那么经得起折腾,所以不但撺掇胡适离婚,而且很可能在不经意间把消息透露出去,让江冬秀知道了。胡适也就趁机摊牌。江冬秀坚决不离婚,以死相逼,胡适又打退堂鼓了。他不敢娶曹诚英,只好写几句诗聊表思念:『山风吹乱了窗纸上的松痕,吹不散我心头的人影。』
  
  剩下曹诚英就很惨了。她一心指望着胡适,所以自己离了婚。而且,她怀孕了。胡适感到万分愧疚,好在那时自己手上有点小钱小权,于是安排曹诚英堕了胎,然后担保她去美国留学了。曹诚英对胡适非常痴情,选择了农学专业,因为这是胡适当年在美国没有完成的学业。曹诚英苦等胡适不果,在三十多岁时又找了对象,已经打算结婚了,结果男方听说了她跟胡适当年的事情,就退婚了。据说调拨离间的正是胡太江冬秀,江冬秀一辈子对曹诚英怀恨在心。
  
  曹诚英后来一辈子未婚。她是现代中国第一位农学女教授。
胡适与韦莲司
  
  韦莲司是胡适的美国女友,两人柏拉图式的情感交流持续了他们的后半生,长达半个世纪。周质平教授写过一本《胡适与韦莲司:深情五十年》,对他们的史料发掘得很深入。
  
  韦莲司的洋名是Edith Clifford Williams,是胡适早年在康奈尔大学留学时认识的。这所名校位于纽约州中部的绮色佳市(Ithaca)。这个城市很小,外国留学生到那里可能会感到生活上特别没劲,尤其是胡适这种在上海北京待过的人(这是本人的猜测)
  
  。韦莲司她家比较有钱,她爸是大学教授,她妈是个能干的家庭主妇,而且对外国留学生特别热心。胡适等几个留学生后来差不多把那里当自己家了,经常在周末去蹭饭。韦莲司她妈对胡适的印象很好。
  
  韦莲司本人并没有受过太多正规教育,而且年轻时有点叛逆,特别是对待婚姻问题。韦老太太对此很有意见。胡适支持韦莲司发展自己的独立个性,为此还写了一封信给韦太进行劝说。
  
  胡适和韦莲司的关系一开始就很好,两人经常进行深入的思想交流,还跑到纽约去逛展览馆。但他们俩始终都只是好朋友的关系,并未越界。过去人们总说,那是因为韦太从中作梗,不许女儿和一个中国人谈恋爱。不过深入的考证发现,实情可能并非如此。实际上是胡适从一开始就表明自己在中国已经订婚,让韦小姐趁早死了那个心。韦莲司是极有教养的人,在这方面表现出极为优雅的风度。她不舍得放弃和胡适的交往,但绝不表露出失当的举止让胡适为难。
  
  韦莲司还是很爱胡适的。当她中年时曾遭遇别的男人求婚,那时她犹豫不决,给胡适写信说:『我唯一一个愿嫁的男人(指胡适),我却连想都不能想。』她最终也没有接受那个男人的求婚,因为她感觉那个人不能给她带来激情。胡适对韦莲司到底什么态度呢?显然爱恋的程度没有那么强烈,但又超越普通的友谊。他对韦莲司非常信任,以至于把曹诚英托付给韦莲司去照顾。
  
  等大家都到了老头老太的年纪,韦莲司跟江冬秀还见过面,还赠她礼物。胡适去世后,韦莲司把胡适和她几十年来的通信全部整理好捐给胡适纪念馆。
胡适和陈衡哲
  陈衡哲是民初的大才女,与胡适是年轻时结交的好朋友。他们都是留美学生,不过不在同一个城市念书。胡适通过同学任永叔(任鸿隽)认识了陈衡哲。关于他们的相识有一个盛传的故事,充满浓浓的中国古典浪漫气息。话说任永叔为了追求小陈同学,写了两首旧体诗,陈衡哲和了两首。任永叔把诗拿给胡适看,胡适看到其中几句:“初月曳轻云,笑隐寒林里。不知好容光,已印清溪底”,说那肯定是陈衡哲写的,任永叔和杨杏佛都写不出来。
  
  陈衡哲从此知道有一个胡适与她心灵相通。他俩开始通信,不过信里好似比武拆招,互相要争个高下。胡适那时身边有韦莲司,但她毕竟是美国人,而且比较一本正经。他和陈衡哲通信,心境反而放松。陈衡哲对胡适也不含糊。当时胡适主张白话文运动,身边的留美同学都笑话他,只有陈衡哲遥相呼应,还亲自动手写白话文小说。
  
  两人的通信一直到胡适回国后才中断。几年后小陈学成归国,靠胡适的关系进了北大--不是说她自己没本事,而是说有这样一个关系总是好的。陈衡哲当年是否动心思嫁给胡适,不得而知,很多人是这么推测的,而且把他们不能结合的原因归咎于江冬秀。也有故事说,陈衡哲最初抱定了独身主义,但是任永叔一直追求她,费了很多功夫,终于把她追到手了。胡适真心祝福他们(两人都是他的朋友),还给自己的女儿起名“素菲”(Sophia是陈衡哲的英文名)。两家人此后一直保持着朋友关系。
  
  陈衡哲后来成为三个孩子的母亲。为了照顾孩子,她辞去教授职务。在照顾孩子兼颠沛流离躲避战乱的日子里,她写成了《西洋史》一书。胡适说,这本书是中国人写西方历史的开山之作。
胡适的绯闻女友们
  
  胡适很有女人缘。不少女子把他当成知心大哥。胡适比徐志摩更早认识陆小曼。徐志摩和陆小曼的婚姻来之不易,其中有胡适的大力帮忙。徐志摩死后,徐家不认小曼这个媳妇,一度断了她的经济来源,陆小曼也是向胡适求助。
  
  八卦史专家们认为,胡适和陆小曼还是有点私情的。现在人们能给看到陆小曼给胡适的几封信,全部是徐志摩死后写的,口气相当地不见外。比如有封英文信上小曼对胡适说:『我就用这封信来代替我本人,因为我的人不能到你身边来。我希望我的信可以给你一点慰藉。』,『喔!我现在多么希望能到你的身边,读些神话奇谭让你笑,让你大笑,忘掉这个邪恶的世界。你觉得如果我去看你的时候,她(注:即江冬秀)刚好在家会有问题吗?请让我知道!』等等。
  
  胡适在北大时还有个女学生徐芳。徐芳当时撰写长篇论文《中国新诗史》,得到胡适的悉心指导。她对胡适是单相思,这种情怀一直保留到老。她写诗说:『单恋人的生命也许永远是冷静,可是,我不起怨———绝不怨他的无情。』『我有一个偏见:单恋的趣味多。』徐芳本人婚姻平稳,在台湾渡过晚年。
  
  胡适学贯中西,风度偏偏,跟外国人打交道多,绯闻女友里面不乏洋女。其中一位Roberta.Lowitze,中译名洛维茨。她是美国哲学家杜威的第二任夫人,不过在嫁给杜威之前与胡适有过一段密切联系。她给胡适写信,抬头称胡适Laotoutze(老头子),自称hsiaohaitze(小孩子)。他们密切通信期间胡适正担任驻美大使,洛维茨四十多岁。
  
  根据对蛛丝马迹的考证,还有几个洋女对胡适产生过非同一般的情感,包括美国护士哈德门太太(Virginia Davis Hartman)。她在胡适生病期间对他悉心照料;一位瘦琴女士(Nellie B. Sergent),是个美国女教师;一位白莎女士(Berta Hosang),是加州大学伯克莱分校的华裔政治教授马如荣的夫人。当然这些所谓的洋恋情极可能是捕风捉影,因为美国的已婚妇女对丈夫之外的男人给予一些关心照顾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民国·文人·沈从文
每次读到沈从文与张兆和的故事,总觉得这是只能属于民国时代的传奇。这是一个师生恋加单相思的苦情故事,虽然结局是大团圆式的,但是其间过程相当艰辛,弄不好就会搞成现在网民们常说的极品。
  
  如果盖棺定论,沈从文不但是现代中国的文学大家之一,也是成果卓著的文物专家。他不但写小说散文,也有《中国古代服饰研究》这样的学术巨著。我还记得在图书馆第一次看到这本“服饰研究”时,看到作者叫“沈从文”,心想中国重名重姓的人可真不少,就是不肯相信这就是写了《边城》的那位沈从文。
  
  乍看上去,以沈从文如此高的声望,与张兆和这样的大家闺秀成为夫妻是非常般配的。不过一开始完全不是这样,开始时两人门不当户不对,社会地位悬殊。沈从文出身于湘西的苗区,家境贫寒,没受过多少正规教育。他是靠着自己的悟性与刻苦,加上有些运气(受到徐志摩、胡适等人的提携),才得以在文坛崭露头角。初识张兆和时,26岁的沈从文虽已小有名气,但以职业而论,仍不过是中国公学里的一个教书先生。那时张兆和正值18岁的大好年华,家境既好,本人又是个德智体全面发展的美女,身边有一大堆追求者。
  
  沈从文对张兆和一见倾心,难以自拔,虽然明知希望不大,还是下了决心去追。民国是大变动的时代,有种朝气。爱情这概念刚从西方传进来没多久,带着正义的光环。拜倒在石榴裙下不必以为羞耻,反是心甘情愿。沈老师不肯再压制自己对小张同学的情感,又因为天性害羞拙于言辞,于是就开始一封接一封地写情书--没有回音没关系,接着写。后来的事实证明,笔头伶俐是成功的一大关键。情书既给出了明确的示爱信号,又能给对方一个缓冲。如果沈从文是个能说会道之人,天天追着张兆和当面倾诉衷情,恐怕早就把她吓得转学了。
不过那也绝不是一帆风顺的。张兆和接到那些情书后一直没有任何表示。实际上她根本就没动心。在沈从文这边,则是心一直悬着,坐卧不安,章法全乱。他得不到任何明确的表态,既没有来自对方的首肯或者鼓励性暗示,可也没有遭到断然拒绝。实在受不了了,沈从文后来找到张兆和的室友、另外一个女生王华莲,让她帮着问问。沈从文很不死心地说:如果她(张兆和)不爱我,为什么不把那些信还给我呢?结果王华莲同学带给沈老师的回答令人无比失望:没有把那些信还给他,是因为张兆和接到的这种求爱信太多了,一般都不予处理。
  
  把信还了,是不是就可以避免纠缠?张兆和觉得沈从文是这个意思,于是马上照办。她找到了校长胡适,把事情说了,请胡适把那些情书转退给沈从文。胡适并不体谅小张同学的难处,反而有意帮沈从文撮合,着实把他夸赞了一番。直到张兆和表示“很顽固地不爱他”,胡适才答应劝劝沈从文。结果是张兆和把那批情书仍旧带了回去,而胡适后来也的确劝过沈从文不要让爱情占据了人生的全部。这种事情也只能发生在旧规矩已经失效、新秩序尚未建立的民国时代。如果放到现在,胡校长的处理方式很难说不会招来麻烦。
  
  后来等到两人定情之后,张兆和对这批情书非常珍视。可惜这些文字基本上毁于战火。张兆和在家信中痛惜说:“我们的青春,哀乐,统统在里面,不能第二次再来的!”
  
  只有一封情书保留了下来,因为这封信是发表了的。沈从文的名言--“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就出自这封写于1931年6月的信。如果联系上下文,看得出那只是他自我安慰的话。正在忍受失恋煎熬的他,因为单纯地“爱过”,也觉得“应当为自己庆幸”。
  
  沈从文求爱不成,带着失望离开中国公学,转而到青岛大学任教。主动离开,是非常有风度的举动。爱她,就不能让她跟着受罪,自己的苦酒还是自己吞。不过这一离开,反而拉近了他俩的距离。张兆和心里已经有了沈从文这个人,开始“软化”了。更重要的是,沈从文逐渐赢得了张家其他人的好感,特别是她二姐张允和。沈从文去青岛一年后,张兆和毕业,回到苏州老家。沈从文从青岛跑到苏州去拜访,二姐就开始积极撮合他们。这次苏州之行硕果累累,沈从文受到张兆和的一大堆兄弟姐妹的热情款待。回青岛后沈从文干脆给二姐写信,寻问求婚结果。结果是“允”--答应了。苦追了将近四年,终于追到了。
两人的婚后生活在稳固之中也常有小波澜。种种性格上的不合,以及婚姻生活本身的琐碎,都在销蚀爱情的甜蜜。时局动荡,导致他们常有分别的时候,可是,恰恰当他们不在一起的时候,会深刻地体会到对方的好处,所以他们的家书特别精彩。
  
  沈从文没有公然闹过婚姻恋,但也遭遇过精神出轨。他把这几个出轨对象称为“偶然”,在散文《水云》中做了交待。他也对张兆和起过疑心。抗战期间,沈从文跟一批教授一起撤到云南,但张兆和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一直滞留在沦陷的北平,迟迟不肯南下团聚,以至于沈从文写信说:你是自由的,“我不是说笑话,不拘谁爱你或你爱谁,只要是使你得到幸福,我不滥用任何名分妨碍你的幸福。” 其实张兆和并没有闹过任何绯闻,只是对沈从文的有些生活习惯受不了。一家人最终还是团聚了。
  
  沈从文去世后,张兆和整理他的文稿和信件,从头思量,忽起惶惑。她说:“从文同我相处,这一生,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得不到回答。我不理解他,不完全理解他……真正理解他的为人,懂得他一生承受的重压,是在整理编选他遗稿的现在。过去不知道的,现在知道了;过去不明白的,现在明白了。”
  
  特立独行的沈从文,的确不太好懂,只不过他很谦和,所以不让人觉得太难相处。民国时代,从军是很多有志青年选择的道路,可他却反其道而行,弃枪拾笔,靠文字吃饭;写作生涯开始后,以他的出身和早年经历,却并没有跟他的朋友丁玲、胡也频等人一起投入左翼阵营,倒是和胡适、徐志摩等自由派更加情投意合;沈从文对人生的洞悉超越了时代,对悲剧的理解不让古希腊的先哲。新婚不久,沈从文独自返回湘西,在那些日子里写下了哀而不伤的《边城》;弹指一挥,共和国初建,张兆和满腔热情地迎接新时代,沈从文却已然看到自己的结局,一度精神失常,后来躲进文物研究。到动乱真正降临之际,他的心反而是安然的。
  
  主要参考:《民国的才子佳人》,作者:王鸣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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