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到一些评论,导致我想重复一遍我在《讨论韩寒的意义》中反复强调的关键一点∶对韩寒的争论,不是观点,是真假。如果他整个人都是一个弥天大谎“撒”出来的,那麽他的任何观点,就都没有一丝一毫值得讨论的余地!
我可以理解许多人难以接受韩寒目前被质疑的状态。在严重缺乏英雄和偶像的时空环境下,好不容易出了个叛逆的韩寒,简直就是天上掉下块闪闪发光的金子。他自己更宣称,“我是一块上海大金子。”於是众人惊叹、羡慕、欣赏了十几年。谁能说对一个曾经捧着、呵护著的东西没投入一笔情感?更何况对人呢?
但是,当那层闪闪发亮的外壳忽然被人捅了个洞,无数人看见了里面只是泥土一块,大呼上当的时候,你不能由於感情上不接受,就闭上眼睛,继续观赏刻在自己脑海里的那块似乎依旧发光的东西。在真实面前闭上眼睛,等於有意坑害自己。
我虽然写了好几篇严重质疑韩寒的文章,但为了更进一步确信,也为自己的文章负责,这几天花了些时间,把网上能找到的媒体对韩寒的访谈、他的演讲等九个视频等节目都看了一下∶CCTV“对话韩寒”,杨澜专访,何东访谈,跟陈丹青对谈,跟王朔饭局谈话,鲁豫有约访谈,香港书市演讲,厦门大学演讲,新浪网聊天室和网民对谈。
看完这些之後,我已经没有疑问∶这是一个因为太大而难以令人置信的谎言;这是一个因为太愚蠢,而令人一眼识破的谎言。它的奇迹在於∶在一个拥有全世界最多人口的国家,如此巨大且愚蠢的谎言,居然可以维持13年。
古往今来,“常识、常理”是人们判断一切事情的起点,也是根本点。即使对司法问题,像美国这样的法治国家,也主要靠“案例法”和“常识法”。由12个并无专业法律训练的普通人组成(随机抽样产生)的陪审团来裁决有罪无罪,而法官则更像个 “协调人”,就是极为看重“常识”的表现。
我大致梳理了一下通过这些视频节目而看出的问题,给懒得花时间去看视频的读者们一个概貌。这些问题用最基本的常理就可以推出韩寒是假作家的结论。
一、对自己的作品“一问三不知”
很多质疑者已经提过,在2000年CCTV“对话韩寒”节目中,韩寒对为什麽起了《三重门》这个书名,是什麽意思,都回答不了;说你们怎麽解释都行,最後被问急了,说“我忘了”。当时《三重门》刚出版不久,作者居然这麽快就“忘了”!
也在这个节目上,主持人问到,台上的那个来宾女孩是不是像《三重门》中的女主角Susan?韩寒明显不熟悉Susan,但被主持人追问时,韩寒倒是来了一个小机智,说“私下谈”,躲了过去。正常情况下,他对谈论自己书中的女主角,应该有谈情人般的兴致的。
韩寒后来对此解释说,因为这个访谈节目的气氛是敌对的,像批斗会,所以他故意不答。但韩寒所言,完全不是事实。无论是台上的两位学者来宾,还是主持人,都是偏向韩寒的,观众除一位外,也都没有挑战韩寒。哪来的“批斗会”敌对气氛?
退一步,即使韩寒认定那个访谈是“敌对气氛”,那后来在何东、杨澜、陈丹青、王朔,以及“鲁豫有约”等专访和对谈中,他们都是清一色地对韩寒十分友好,完全是朋友随便聊天方式,没提任何挑战他的问题,但在那麽温磬的气氛中,韩寒为什麽依旧回避了所有关於自己作品的问题?
在何东的访谈中,主持人明显非常欣赏韩寒,并说读过韩寒的主要小说。在他提到韩寒的《长安乱》、谈及书中的人物和情节等,韩寒是一脸茫然,说他对《长安乱》的内容都忘了。天下有这种作家吗,对自己的作品不是不愿意谈,就是忘了,书名、内容等,统统都忘了!可是在作文比赛中,他却能记住一长串古人的名字、作品,还可以用双引号准确地直接引用,甚至默写出一个冷僻的拉丁文。
何东又谈到韩寒的另一部作品《一座城池》,问他到底想表达什麽?韩寒躲避说∶“我觉得你去问语文老师比较靠谱一点,因为他们的语文老师肯定能回答这个问题。”
在跟王朔那场所谓“对谈”中,韩寒几乎什麽都没说,是王朔在自说自话。当王朔提到他读过《三重门》时,韩寒根本不接这个茬,不仅避谈任何自己的作品,整个饭局,除了被问到喜欢什麽样的女孩时,说了一句下流的“只要发挥的好,活儿好都可以”之外,任何、任何话都说不出来。不知谁看了,不会被气死。如果观众以前没看出来,以为韩寒的沉默是高仓健式的“酷”,那王朔的东一杆子、西一棒子的闲扯,简直就像被玩了。
在“鲁豫有约”的访谈中,主持人提到《三重门》时,韩寒一如既往地不谈书的内容,更不谈这本书是如何写作以及创作经验等,而是话锋一转,谈这本书加印多少,能赚多少钱,他又可买什麽车等等。
对於自己的第二部作品《零下一度》,韩寒也是记不得内容。据2001年他作客新浪网嘉宾聊天室的文字实录,当被问到∶“为什麽把文集的名字命名为《零下一度》?”韩寒回答说∶“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我当初到底是怎麽想的,谁知道呢?我也不知道。”
在新浪聊天室,韩寒甚至连自己的“新书”都无法介绍其内容。当网友问∶“我们看到在新浪上说,你要简单介绍你的新书,你介绍一下好吗?”韩寒竟回答∶“不大好介绍。我也不知道描述什麽,好的东西往往是难以形容的┅┅”
韩寒在“鲁豫有约”中,可以准确地记得自己最初拿到的最大一笔稿费是500元,但却提不出是哪篇作品,更不记得到底是在哪家刊物发表的。一个年轻作者,不仅忘掉了发表“处女作”的刊物,甚至连自己作品的名字都不记得!韩寒真是太潇洒了!
在八个访谈等视频中,韩寒更是只字没谈他的获奖作品《杯中窥人》,这个让他扬名文坛的起跳板,好像在他的人生中根本就没有过。《杯中窥人》是韩寒在一小时之内完成的、旁徵博引古人、并默写出一个非常冷僻的拉丁文的“得意之作”,但为什麽在过去13年中,在所有的媒体采访中,从未听他谈过这篇“杰作”的形成过程?
按常理,任何人有这样一次在限时比赛中临危不乱(又是面对那样古怪的考题),机智地从“纸在杯中”想到“人生染缸”,并迅速谋篇布局,联想名家作品,然後遣词造句,一挥而就的经验,都值得小小地炫耀一下吧。他既然夸口自己是金子、自己是文学史,说明不是谦虚之人,那起码应该具体一点,“金子”是怎样炼成的,“文学史”是怎样写成的吧?为何只字不提?
《三重门》是韩寒继以《杯中窥人》得作文比赛一等奖之後的另一“成名作”。有网友做了这般努力,他把《三重门》里提到或评论的著作,按先後顺序列了出来∶
《三字经》 《走出魔镜的钱钟书》 《李敖快意恩仇录》 《舌华录》 《尚书》 《论语》 《左传》 《红楼梦》 《水浒传》 《四世同堂》 《史记》《战国策》 《江南的水》 《贺拉斯》 《流浪的人生》 《铁轨边的风》 《教学园地》 《镜花缘》 《佳人》 《美女赋》 《西厢记》 《中国文学史》《万历野获编》 《永州八记》 《至小丘西小石潭记》 《孙子兵法》 《说文解字》 《变形记》 《中国作家传》 《广阳杂记》 《康河里的诗灵》 《数字化生存》 《闲情偶寄》 《孟子.滕文公上》 《会通派如是说》 《本.强生与德拉蒙德的谈话录》 《心理结构及其心灵状态》 《论大卫.休谟的死》 《包法利夫人》 《西游记》 《聊斋志异》 《西学与晚清思想的裂变》 《管锥编》 《出师表》 《从混浊到有序》 《形式逻辑学》 《搜神记》 《长恨歌》 《肉蒲团》 《淮南子》 《羊脂球》┅┅
一个在1997年还看“少儿报刊”的16岁少年,一年之後,就能在书里涉猎这麽多作品,其中不乏冷僻的古书。他不吃、不睡、不上学、不玩地拼一年,能把这些书读一遍,已是足够令人叹为观止的“神童”了,更何况这期间还写出20万字的长篇小说,并在书中引述了上述作品。
其实还不止写了《三重门》一本小说,韩寒随後出版了《零下一度》。当被人指出它比《三重门》文字幼稚时,韩寒解释说,这是在《三重门》之前写的,只不过後出版。也就是说,在1997年还读“少儿报刊”的韩寒,到1999年就在阅读了上述那些令人眩晕的一堆作品後,写出两大本书(共31万字),而且还要完成数理化和语文等课程。如此惊人成绩,那个很狂傲的韩寒,怎麽一句都不提呵?
作家愿意谈自己的作品,就如同母亲愿意谈自己的孩子。很多人可能有这种经验,如果跟一个女性交谈,无论她是一个多麽不健谈的人,只要提到她的孩子,她立刻滔滔不绝,立马成为“演说家”。这跟作家被问到自己的作品时有极大的相同性,这里起码有三个共同的原因∶一是熟悉(全世界没有任何人像作家本人或母亲那样,熟悉自己的“孩子”),二是艰辛(都付出孕育和培养的心血),三是自豪。尤其是当“孩子”有出息时,做母亲的就更加骄傲,更愿意谈。作家同样,甚至有人说,那些名家谈起自己小说中的人物,“比谈论自己的情人还要来劲”。
所以,韩寒的拒谈自己作品,对自己作品一问三不知的情形,绝对不合基本常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