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8月3日下午3点30分左右,一条微博称,“湘军五百”等5名男子从北京出发,于昨天到达黑龙江方正县,将“日本开拓团民亡者名录”碑砸毁。
据媒体报道,哈尔滨方正县投资约70万元,给日本“满洲开拓团”逝者立碑,一时间引起争议。方正县否认招商引资说,相关负责人也表示,立碑和所属国家无关,历史应该被纪念。那么,开拓团究竟是什么?它又能否被纪念?
2005年,抗战胜利60周年之际,新华军事曾走访200位亲历抗战者,采访实录结集成《我的见证》一书,其中对日本军国主义在我国东北地区的移民侵略亦有回顾。在此,我们将这段采访重新录出,以当事人、亲历者的眼光,重现历史,揭露当年“开拓团”的真相。
那段移民侵略史
半个多世纪前,日本向中国派来的,不光是血腥的侵略军。为了真正占领并成为中国的主人,它采取了一切可能想到的强暴、残忍、卑劣的手段。移民,就是其中的一项重要措施。
1931年的“九·一八”事变后,日本陆军省、拓务省以及关东军不断制订移民东北的计划,掀起了向中国东北进行移民侵略的高潮。
1933年2月,492名日本退役军人进入吉林省桦川县永丰镇,他们组建的第一个定居点叫“弥荣村”,“弥荣”一词意思是“繁荣昌盛”。99户、400多名中国农民全部被逐出他们世代耕种的土地,流离失所,有的人被强行迁入根本不适合人类居住的“集团部落”,不少人冻饿而死。
1937年7月,日本制订了“二十年百万户移民计划”,并把移民定为日本的国策。
当时日本拓务省曾指出:“现在满洲国的人口约有三千万人,二十年后将近五千万人,那时将占一成的五百万日本人移入满洲,成为民族协和的核心,则我对满洲的目的,自然就达到了。”
到1945年初,日本向中国派遣的开拓团总数达到了860多个,33万多人,它们密布东北各地。多达500万中国农民因侵略者的掠夺而失去土地,在流离中或在日本组建的12000多个“集团部落”中忍饥受寒。
这些无偿强占或以极低廉的价格强迫收购了中国人土地的日本人,由于人均占有的土地太多(20町步,近乎20垧),绝大多数都无力耕作,大部分都租给中国农民耕种,成了地主。而一些日本人对邻近的中国人肆意地强奸、殴打、偷抢,其罪行与真正的侵略军一样令人发指。
“被移民”的亲历者说
好地被日本人占了,很多人家穷得死绝了
采访时间:2005年4月11日
采访地点:黑龙江省方正县珠河乡
见证人:陶青山男,69岁,日本移民东北时,家里耕地被占,被迁移至此。
日本人占了我们的好地,把我们圈起来,叫做“部落”
我家是从伊汉通乡迁来的。那年我4岁。我们这儿一共是八个部落,我们家在二部落。
具体情况记不清了,只记得日本人占了我们的地,我们全家五口,父母,两个姐姐和我与老梁家一起,用一老牛车拉来了这里。
当时这儿和现在不一样,都是山和草甸子,也没有水吃,喝的是水泡子里的水,浅红里带点锈色。
原来日本人说是每户都给房子,给牛给马,结果来了之后,也没房子,我们就两家人盖了一个地窨子——就是在地下挖个坑,上面盖上树枝和草。
来了后,很多人都不想住下来,但日本人在部落周围搭起了大墙、炮楼,两道门,进出都有人管,天黑后还有人敲梆子,管得很严。
我们村又叫“挑灶沟”——很多人家那年冬天都死得绝户了
有一年,我6岁那年,闹瘟病——后来我才知道是克山病,吐黄水,传染得厉害,村里人死老牛鼻子(意思是非常多)了。我父亲和大姐就死在了这次瘟疫中。
那时家家都不串门,得了病,就躺在家里等死。死了再抬出去。
据说,邻部落的一个叫张福森的曾给老黄家送来2斤小米——那可是金贵的礼物呢。走到黄家门口,张福森看到,两个孩子直挺挺躺在院里。心里想,黄大哥也太懒,孩子死了咋不埋?进屋见两口子蜡似的躺在炕上,用手推,还活着,快没气了。张福森也没办法,2斤小米放在灶头,把炕点着悄悄走了。大年初一,乘门岗警察回家过年,他又摸进来。黄家两口子早就断气了,门外孩子的尸体已经被狗啃得七零八碎。再看那2斤小米,依旧撂在冰冷的灶头。
死人都扔在东边的烂尸岗子。一般都没人埋,都怕传染,找人给抬出去都难,谁还敢给埋?村外野狼多,吃得眼睛都红了,见了活人也想拦。
那次闹瘟疫,一个冬天,200人一连气死掉108,有10户“挑灶”。所以我们这地方,当年有个名字叫挑灶沟,这是我们当地的土话,意思是满门死绝。
因为偷吃黄豆,我被碾子轧坏了手指头
部落的生活,到今天我都不愿意回忆,太苦了,太惨了,每想一次,都难受几天。
苦到什么地步?全家五口人一个麻花被,白天穿,晚上盖。当然不顶暖,那时冬天冷得要命,就烤着火睡。白天,往身上一披,就是衣服,全家就这一件,谁出去干活谁穿——那时,活得那么难,谁还顾得上羞耻啊!
还有的人家实在没办法,出门就在屁股上盖个簸箕。
我是一直到抗日战争胜利以后,13岁时才穿上衣服的。在部落时,一直都是光腚。我父亲死的那年冬天,母亲生了个弟弟。只活了一宿就死了,是冻死的。
最难受的是饿。地里产不出东西,母亲就到山上拔点野菜给我们吃。有一次,母亲不知从哪得了一把黄豆,不舍得一顿吃掉,想把它轧成大酱,蘸着吃,可以吃得久一些。她轧碾子时,我馋得受不了,就在后面伸指头蘸着吃,没想到牛一退,就碾着了我的手指头。碾掉了一截,母亲急得直哭。
地要自己开,因为是生地,地里一般草比粮高,所以收成很薄。没办法,只好出去偷。
有点胆量的村里人常常天一黑就出去,到邻近去偷东西,就是偷地里的东西,早上回来,就带些土豆、茄子、豆角等吃的回来。
那会儿我们部落的人偷东西有名,被偷的人家知道了也不敢拦。都饿得像狼一样,看着都害怕,谁还敢拦!
我是在新中国成立后20岁结的婚,现在有6个孩子,只有一个在村里生活。我今年69岁了,现在还在种地。虽然生活一般,但自己觉得挺好。
部落的那些旧事,现在村里的年轻人都不知道了。我也不想说,但是,那都是日本人做的坏事,应该记下来——他们造了多大的孽啊!
中国人不能吃大米,被发现就是“经济犯”
采访时间:2005年4月11日
采访地点:黑龙江省方正县吉利村
见证人:刘安发男,81岁,日本开拓团历史的亲历者,曾为日本移民做工。1947年参加解放军,后参加了解放战争和广西剿匪。1953年因病复员回家。
我们这个屯是老屯,日本人来前,“满洲国”政府叫我们把地照都交了。先是说收了重分,后来说是一垧地给100块钱,实际上,能闹10块8块钱就不错了。
康德8年(1940年),日本人就来了。在吉兴南屯盖起了红部,就是他们开拓团的团部,他们叫“红部”,我们就跟着叫红部。
那是个用红砖打了地基的草房,周围拉着刺槐。开拓团的团长就在那,他有只狼狗,平时出来,就给他叼着公文包。
他们占了我们的地,连山林都分了,不让我们上山伐木头,谁敢伐木头,道口被截着,要挨打的。
被收了地的中国人家,多半被迁走了,迁到专门的部落里去了。我们这两个屯没迁,留下给日本人为户——日本人不会种旱田。他们种燕麦、大麦,用来喂马。
他们种的地是我们弄好的地,有垄,他们就顺着垄撒籽,然后耙平,就等它自己长大,之后再雇人割这些日本人,每天早上都训练,扛着木头枪,戴个鬼脸,嗷嗷地叫,练刺杀。
我父亲在我两岁时就被胡子抓走了,当时我们家就我母亲、哥和我三人。没了地后,我和我哥就在附近扛活。后来,村长刘坤说我,别都在外面扛活,一年连三亩地的庄稼都挣不回来,还是留一个在家种地。
康德9年,我开始种地。当时,有能耐的人,和开拓团的日本人搞关系,弄点好地种。刘坤帮我找了一个日本人,好像叫果基,是五班的,租了他30亩好地,一年下来,苞米、黄豆能收七八担,交了之后还能落个吃的,比出去扛活好。
康德10年,我哥也在家种地了。
那会儿我年轻,有力气,啥活儿都干。
日子当然还是苦了。吃的苞米茬子、高粱米和小米子——我们不能吃大米白面,被日本人发现就是“经济犯”。所以,逢年过节,家里弄点吃的,都在黑夜偷着吃。
开拓团来的时候,我18岁。没文化,也不懂事。他们占了我们的地,我们就给他们为户,要种地还要托人搞关系,当时我还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下就变成下等人了?
我还算是幸运的。日本人搞归屯并户,原来人住得散,沟里沟外,两三间草房子,因为山里有抗联,日本人就归屯并户,迁到了部落里——我去过四部落和五部落,那儿没有井,吃沟里的水,也没药,那个地方叫挑灶沟,因为人差点都死绝了。
那年头要饭的多,每天都有。他们不敢到开拓团要饭,只能找我们——谁也不敢去开拓团要饭,连牲畜都不敢上日本人的地里去。
快光复那年,除了残疾,开拓团里的男人全都去当兵了。
我哥也被征去勤劳奉仕,上佳木斯给日本人修道基。我也给日本人修过飞机场,干了一年,吃不饱,住席棚,下着雪,光脚还要我们干。不少人都累死了。
日本人狠,把女人孩子放一起炸死,反而是中国人收养了那些可怜的日本孩子
光复前后,日本人眼看大势不妙,开始逃跑。那段时间,我们这地方的日本人很多,北边的开拓民都经过我们这儿南下,想回日本。后来,老毛子部队来了,好多日本人——有万把人,就被困在这儿,走不了了。死人死老了,一片一片的,更可怕的是,他们那些走不了的,都聚到一起,堆上炸药和手榴弹,集体自杀。
日本人撤时,一般都先杀掉小孩和女人。妇人搂着孩子围成一圈,日本兵从远处向圈里扔手榴弹,没炸死的孩子,还要用刺刀刺死。
反而是中国人收养了那些可怜的日本孩子。光方正县就有一千多个。现在,他们都回日本了。
1945年8月,日本宣布战败投降之后,尚在东北地区的日本开拓团民纷纷结队寻找回国途径。当佳木斯附近的开拓团民集结在方正县伊汉通乡开拓团本部(现伊汉通乡吉兴村)一带时,已是深秋,人数也超过了一万五千人。因长途跋涉,寒冬降临,加之传染病流行,有开拓团民先后死去,而方正人民以德报怨,救助、收养了活下来的妇女和儿童。
解放后,方正县人民政府在炮台山北麓修建了日本人公墓,墓内合葬着五千多具日本开拓团民的遗骨。
(《旧闻新读》2011.8.7)
编后
昨天在一本书中看到这样一个细节:是一名临死前的日本老兵回忆录,他曾在中国杀人上瘾,他曾奸污中国女人34人,亲手杀死8个女人,开枪打残3个妇女。他见证了长官吃处女子宫,他说--他把早就捆起来未让士兵上手的一个15岁的女护士在火堆旁活着割开肚子,取出只有鸡蛋大的子宫,用瓦片焙起来;这个女孩一直没有死,血和肠子流了一地,躺在一边,看着自己的器官被焙熟,看着被中队长吃掉;最后,头一歪死去.她的心,被另一个士兵趁热掏出来,生生地吃掉。我不知方正县的领导看了着何感想。
也正是这个细节,我更加理解章东磐先生在《父亲的战争》一书中记录的胡琏将军给自己亲人的信:在给老父的信中,他还多少为翘首临窗的慈父留了些许成功返乡的希望,而对结发爱妻,则已直截了当地交待后事,他心里清楚,此一仗,我生则国死,我死则国生。后事只有一件,将军告诉尚还年轻的妻子,所有年轻的妻子,所有的妻子,所有的儿子长大成人,都要去当兵报国,和日本人打子孙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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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霍城一烈士陵园杂草丛生
中新网伊宁8月3日电(燕玲)记者日前和几位老人前往新疆伊犁霍城县惠远镇烈士陵园祭奠刘光汉将军,看见烈士陵园杂草丛生,陵园受到侵占,需要有效管理和爱护。
这几位老人是原中国人民解放军六军十七师五十团的老战士,后来就地转业到农四师66团场。他们此次是特地来陵园祭奠老首长。
我们沿着惠远南城墙边上的一条土路往前走,在小巷里左拐右拐后停车,老人说:“烈士陵园到了。”下车后,记者看到白杨树环绕着一片荒地,齐腰深的野蒿和丛生的骆驼刺中,隐约可见一些土堆。
一座斑驳的水泥纪念碑立在陵园中心。离休老干部闫欣秋告诉记者,解放军进驻伊犁第一团——六军十七师五十团在伊犁仅3年多的时间里,就有近100名战士牺牲后埋在了这里。1953年,刘光汉奉命由伊犁调任西北军区空军副参谋长之前,在这里建了纪念碑。
刘光汉的墓距烈士陵园纪念碑3米左右,黑底金字,墓碑背面还刻着将军的生平。
据记者目测,这片墓地占地15亩左右,以纪念碑为界,拦有一道铁丝网。铁丝网外有密密麻麻38座墓,都没有墓碑并且长满了杂草,有的墓年长日久已经快平了。铁丝网内有29座墓,大部分都有碑,少部分墓碑已残损。
现年90岁的五十团老战士罗体华对记者说,1950年,刘光汉率部队进驻惠远,开展大生产运动,在千里荒原上疏湟渠,开荒种地,战士们人人一把坎土曼,个个手上打了血泡。生产劳动中,一些干部、战士舍身忘我,积劳成疾,不少人染上了一种急性传染病,还有一些战士被蚊虫叮咬后,传染上了疟疾(俗称“打摆子”),被夺去了年轻的生命,长眠于伊犁河畔。
对此,刘光汉非常痛心。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留下遗嘱,让家人将自己的一部分骨灰埋在惠远古城。
骄阳下,烈士墓像他们生前的列队一样默无声息,庄严肃穆,仿佛随时等待着刘光汉一声令下,就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今年81岁的贾自安是五十团老战士,他说,刘光汉离开伊犁之后,这里几乎被人们所遗忘。因为陵园没有围墙,这些年来,随着人口增加,周围有人开始盖房子、种地,渐渐侵占了陵园。闫欣秋记得,2010年为刘光汉立碑时,在南面还有一条大路可以通到烈士陵园,但今年再来时,路已被一幢新盖起来的房屋给占了。更有甚者,铁丝网外的一些墓地,竟然被人当成垃圾场,随意倒垃圾。他们每次来这里,看到这种情形,心里都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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